■ 王亚东

　　当我在“诚信诚实，依法统计”青年主题演讲比赛中的声音漫过赛场，前排评委手中的笔在纸面游走，像极了核查数据时在田间逡巡的轨迹。

　　4月的郑州浸润在海棠花香里。当第十八版演讲稿被揉成纸团，队友小余忽然从年鉴堆里抬头：“你看这个粮食测产案例……”他袖口的墨渍洇成地图的形状，让我想起开封州桥遗址出土的北宋秤砣，岁月的“包浆”里还散发着《东京梦华录》的酒香。

　　那些与星辰争抢时间的夜晚，数字在屏幕上绽成带刺的玫瑰。为核实生猪存栏量，追着牧归的老汉跑了三里羊肠路；校准工业用电量指标时，钢厂飞溅的铁花烫穿了第3本笔记本。某个暴雨突袭的凌晨，水雾在办公室玻璃窗上勾出奇异的图腾，恍惚看见大禹治水时刻画在龟甲上的九州河道。

　　比赛前夜，我在酒店走廊反复踱步，演讲稿在掌心攥出褶皱。透过落地窗，京城的霓虹如数据洪流奔腾不息。队友小严轻声背诵：“两千年前，先贤在史册写下：民无信不立……”两千年前孔子的叹息，此刻竟与远处大厦的玻璃幕墙交叠成奇异的景像。

　　舞台灯光如瀑泻下，刺目的灯光如数据清洗般剥去所有杂念。当讲述到“农情观测麦芒刺手保颗粒归仓”时，我分明瞥见评委席已有人眼眶含泪。最难忘的合诵，5人声浪如黄河叠涌：“这就是统计调查人挺直的脊梁！”我看到了宁夏代表队队员投来坚毅目光，他们常年行走贺兰山区，比谁都懂“脊梁”二字的千钧之重。

　　“河南调查总队”的尾音撞碎寂静，我的眼前再次展开赛时的青铜卷轴：无尽麦田上无人机掠过的油菜花海；畜禽清点时，调查员PDA屏幕上跳动的粒粒光点……“诚信诚实，依法统计”的回音绕梁，忽然听见祖父那杆十六两老秤的絮语——南斗六星称的是山河社稷，北斗七星量的是黎民冷暖，多出的三两福禄寿，须得用良心来兑付。

　　返程列车掠过华北平原，时速表跳动的数字让我想起兰考焦桐年轮里的治沙记录，还有商丘阏伯台的火种、安阳殷墟的甲骨、信阳毛尖的嫩芽。那些散落在大地上的数字音符：超市收银机的叮咚声、高铁售票机的出票声、手机支付的提示声……它们正在编织社会发展最恢弘的韵律。

　　黄河在远方改写着冲积平原的等高线。而我们的笔尖，终将以岁月为墨，在数据长卷上续写《九章算术》的当代注脚——因为每笔真实的数据，都是献给大地的、永不风化的界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