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冯少芬

　　家附近坐落着许多古厝，这些古厝经历了百年风雨，宛如盘膝而坐的沧桑老者，在龙眼树的婆娑树影里静默着。青苔斑驳的砖墙间蜿蜒着一条条小巷，最令我魂牵梦萦的便是那条未曾铺设水泥的小土路。它沾着晨露的湿润，嵌着几枚不知年岁的碎瓷片，在春风里泛着温润的微光，在时光长河里镌刻着岁月的絮语。

　　小时候，我和小伙伴们总是走路去上学，这条裹着泥土清香的小巷便是必经之路。每个晨光熹微的清晨，帆布书包在身后雀跃地拍打着，铅笔盒里的玻璃弹珠与铁皮尺叮当作响，三四双塑胶凉鞋踢踏着欢快的晨曲，我们像一群刚出笼的麻雀，叽叽喳喳的。我们用脚尖追逐滚动的碎石，惊起墙缝里打盹的露珠。石缝里钻出的狗尾草很是俏皮，翠绿的穗子挠得人鼻尖发痒，那时我们总喜欢揪一根叼在嘴里，尽显顽皮之气。有时，我们也会随手摘下一片不知名的草叶子，置于嘴唇的两瓣间，比拼谁吹得更加响亮。悬铃花探过斑驳的砖墙，红色的小花垂成蜜罐，我们会揪下几个花苞，吮吸着花蜜的清甜。

　　傍晚放学时，爷爷的绿色粗布衫在夕阳下最是显眼。他坐在巷口的石凳子上，喊着“别玩喽，回家吃饭喽”，尾音拖长的吆喝，惊起瓦檐下栖着的燕子，也惊醒了贪玩的雏鸟。小巷里，各家的灶香此起彼伏，或是小葱煎豆腐，或是西红柿炒鸡蛋，或是西瓜皮煮猪肉，总能勾起肚子里的馋虫，我不由得加快了步伐，蹦蹦跳跳地跟着爷爷回家。

　　小巷里的人家，吃完饭后，便会来到小巷尽头的小广场，坐在石凳子上，聊聊今天的趣事，说说家长里短，听听小孩子的闹腾声，我和小伙伴们则是喜欢在一旁玩跳房子。小巷周围都是瓦片房子，巷子里散落着一些红色的瓦片，我们便会去小巷里捡几块碎瓦片，在小广场的石砖上画红色的格子，而后大伙儿都争取不压线，努力“盖房子”，嬉嬉闹闹，实在开心。

　　我记得巷子里还有棵歪脖子的芭乐树，路过的时候我们总是仰着脖颈盘算树上挂着的芭乐何时泛黄，想看看这翡翠果实如何在时光的流逝中挂上一抹香甜。可当饱满的果香漫过砖墙时，狡猾的枝丫早已攀上云端，只剩瓦片缝隙漏下的几缕甜香，仿佛在嘲笑我们踮到发酸的脚尖。幸而转角处的老桑树结着触手可及的果实，甚是香甜。我总是摘得一手黑红黑红的，嘴巴上、衣服上也是。尽管奶奶会训斥我将衣服弄得不好清洗，但我会和奶奶说桑葚真的很甜。

　　如今，小巷依旧是一条没有铺设地砖的小土路，周围的古厝依旧在风雨里静默着，只是小巷里的袅袅炊烟已不再升起，小巷尽头的小广场上也不再有话家常的大人和跳房子的小孩。但是小巷里的红色碎瓦片依旧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，小广场砖缝里钻出的车前草替跳房子的方格续写过往的热闹，石凳子依旧在暮色里述说着往事，芭乐树的年轮里记录着曾经有一群小孩在树下仰望着树上的果实。

　　（作者单位：国家统计局漳州调查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