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谭沁抒

　　孟克特草原位于天山博罗科努山最东段的深山中，“孟克特”是蒙语，意为“永不融化的雪峰”。犹记得初入孟克特古道，我看见咆哮着的奎屯河上横贯着一座红漆铁桥，河边是茂密的胡杨林。胡杨又被誉为“英雄树”，6500万年前就在地球上生存，是第三纪残余的古老树种。营地边上还有许多胡杨枯枝，分明死去了，却好像还有满枝的花朵在怒放着，似有一种强烈痛苦的诗意。

　　溯流而上，河面渐宽，水流渐急，肥沃的河漫滩平原上孕育出郁郁葱葱的树林，像是团团绿雾。翻越碎石坎，穿过柳树林，一弯绿幽幽的湖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。天湖沉落谷底，其色蓝绿相间，如镶嵌山间的宝石。四周又环绕着苍翠的松林与洁白的冰峰，倒影在蓝天的映衬下，若隐若现，甚为迷幻。

　　沿湖前行，只见枯树出水之奇观呈现眼前，正是震撼人心的水中胡杨：活着的虬枝扭曲，粗壮雄美；死去的裸露躯壳，直插云天。正是矫如龙蛇欻变化，蹲如熊虎踞高岗，嬉如神狐掉九尾，狞如药叉牙爪张。刺眼阳光抛洒向千百枯枝，使得它们变幻出比活着时更加丰富的颜色：金黄、苍白，抑或是浓黑。

　　一棵不知活了几千年的胡杨倒地之后形成一道拱门，而它身旁，一片年轻的胡杨林正在茁壮成长，这是胡杨独特的繁殖方式——根蘖繁殖。不管是生还是死，它们的生命力都喷薄而出；不管是独处还是群聚，它们的意志力都亘古不灭，可谓成林敢锁狂沙舞，独木能将傲骨扬。它们从不为恶劣环境而彷徨，从不为孤独而忧伤，从不为未来而迷茫，总是张开双臂拥抱荒芜与寂寥。胡杨、苍穹、青松与雪峰共映湖面，仿佛是时间与空间的扭结纠缠，生存与死亡的互相诠释。我无法用语言描述这片胡杨林给我的强烈震撼，但我忽而就明白它被称为“英雄树”的原因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