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的手擀面

版次:04 来源:中国信息报    2024年04月02日

  ■ 芦艳丽

  清明节快到了,奶奶离开我们整整一年了,关于奶奶的记忆,在这样一个天清地明的时节变得尤为清晰。

  三十余载春秋,奶奶始终陪伴我成长,她的音容笑貌、一言一行我都无比熟悉。我特别爱吃奶奶做的饭菜,尤其是手擀面,也就是凉面,这让我久久不忘。

  小时候,家乡的小山沟里,四面除了高高的山,就是沙河里那条窄窄的溪,方圆二十里没有一个小卖店,没有辣条、方便面、大白兔奶糖,有的只是山里的草瓜儿、沟里的荆棘果儿,但无论什么,都比不上奶奶的手擀面。

  一年四季,奶奶总是观山影儿长短来判断时间,西山的影儿遮住小山庄,就是张罗晚饭时。每逢夏日的这个时候,奶奶便会去做手擀面。手擀面做起来比较费功夫,需要凉拌,冬日天气寒冷,吃在肚里会有些不适,故而手擀面是夏季美食。

  只见奶奶挪着不灵便的腿脚,捡了柴火,跨进厨房,起火,给锅里添好水,就拿盆和碗取面。

  奶奶按照家里吃饭的人数,挖了足量的白面。每次取面,奶奶都会狠心多挖一点,给我和弟弟妹妹留一口解馋。奶奶先是给面里撒上适量的盐和碱面,用温水和面,稍微醒几分钟,就开始擀面。擀面过程中,奶奶通常会撒上干的玉米面粉,那样擀出来的面薄,不怕粘。面擀好就该切了,切面也是个技术活,奶奶擀了几十年的面,刀工自不在话下,一把老菜刀在碗底上“哧~哧~哧~”蹭几下,一会儿便切出宽度均匀的面条。奶奶将面条一把一把理顺摆好,用白色的布单盖住,避免风干,隔绝苍蝇叮咬。

  奶奶一边做面,一边给灶膛添柴,让锅里的水热着。面擀好,奶奶会喊我们到院子对面的许家地头儿掐葱花,新鲜的葱花用水一冲,切碎,铁勺倒油在灶膛里加热到冒烟,立即将撒了盐和花椒面的碎葱猛地倒进铁勺里,用筷子迅速搅拌,葱花就炝好了。拿出醋、油泼辣子、蒜泥和酱油,还有奶奶前一天就拌好没有吃完的苦曲菜,一起摆在桌子上,一切准备就绪,就差那口面了。

  下面也是很有讲究的,锅里的水要宽裕,火必须烧旺,开水烧滚才能下,下到锅的面待汤沫溢过即可捞出,捞出的面趁热撒上盐、淋上胡麻油,拌匀晾在案板上,过一阵儿抖散,就等待装盘开吃。

  爷爷把拴牛的绳子套在牛角上,三叔把赶羊鞭子立在羊圈门口,西山的影子也就到了东山的山顶了,奶奶将为数不多的几个摔出缺口的碟子摆出来,捞上面,端到那张放好拌料的一米见方的饭桌上,爷爷和三叔洗了手就开始吃面。

  我们姐弟仨有谁偶尔路过,奶奶就会喊住,忙不迭进到厨房,用大碗捞上面,再拿两根长短和颜色不一样的筷子戳在碗里,嘴里念叨着:“吃,赶紧吃,不吃就没了。”那时候做手擀面机会不多,十天半个月也就吃上一次。手擀面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,类似火锅一样的大餐。每次面还没有吃到口,我就开始咽口水,给面上浇点醋和酱,拨上葱花,再放点蒜泥,没等拌匀,就已经开始往嘴里塞面,一口进去,葱花的香味、醋的酸味、蒜泥的辣味,还有盐的调和,让一碗面入胃、入魂。手擀面无疑满足了我们当时对美食的渴求,很难忘怀。

  后来,我因为读书离开故乡,在城里安家,在城里工作,饭店、外卖、预制菜、小零食侵占了曾经手擀面在我生活中的位置。我离开家乡那么多年,几乎忘记了手擀面的味道,忘记了儿时手擀面带给我的美好。

  有了女儿以后,我开始花大力气练习做饭,想让女儿吃得好,长得壮,健健康康。于是,我再次回想起手擀面的种种。触手可得的美好不是美好,亲力亲为的爱才真正走心,奶奶狠心多做的那几口面,盛满了对孙辈的疼爱。我开始学习做手擀面,也是出于对女儿的爱。凭着儿时的记忆,我竭力做出了“手擀面”,然而,我做的手擀面总是不得要领,要么太干太硬,要么黏在一起像一团乱线,味道甚至不如市面售卖的机切面,一时感到灰心。

  一次回娘家,奶奶手把手指导我做手擀面,八十岁的奶奶对制作手擀面的流程还是那般熟悉。奶奶说,面条入口前的每一步都很关键。原来,面要和得稍微软一些,和面的时候要把水气揉干,擀面的时候要擀匀,我在开始的几步上就没做好,后续都是瞎忙活。经过奶奶指导以后,我的手艺果然精进不少。我几乎迷上了手擀面,家里来了客人就做手擀面,以至于与奶奶熟悉的人能从我做的面里尝到奶奶的手擀面味儿,我欣喜不已。

  如今,做手擀面于我已是信手拈来之事。虽然奶奶已经走了,但关于手擀面的记忆却一直存留在我的脑海里,和奶奶生前一般无二。

作者:芦艳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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