■ 张婷婷
清晨推开木窗,檐角垂下的艾草沾着露水,像一串未干的泪珠。街巷深处飘来粽叶与糯米的清香,混着雄黄酒的烈,在潮湿的晨雾里酿成独特的端午气息。
记得儿时端午,外婆总要在鸡鸣前起身。老灶台的火光映着她银白的发,将连夜浸泡的粽叶在沸水里焯得碧透。糯米裹着红枣,被她灵巧的手指折成棱角分明的三角,最后用白色的线紧紧捆扎。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窗棂,已码好翡翠般的粽子,将在大铁锅中经历三个小时的蒸煮。
“端午到,五毒闹”,在祖辈的传说中,每年农历五月毒虫便开始作祟。早起上学前,外婆会在我胸前挂起用五色丝线编织的蛋兜,里面装着一枚咸鸭蛋。这枚咸鸭蛋,从此成了端午节最温暖的守护。那时的淮河水裹着阳光,在记忆里永远泛着粼粼的金。
如今都市的端午,超市里真空包装的粽子精致如工艺品,却少了粽叶蒸腾时氤氲的烟火气。赛龙舟成了电视里的影像,艾草菖蒲被精致的香囊取代。但总有些瞬间,当粽叶的清香突然撞进鼻腔,记忆便如解开丝线的粽子,露出内里温润如玉的往事。
去年端午,母亲亲手包了粽子,形状不甚规整。我剥开粽叶时,糯米已板结成块,可那熟悉的味道却让我眼眶发热。原来端午从来不在形式的完美,而在那些带着体温的传承里。就像母亲包粽子时总要多放一颗蜜枣并告诉我:“你外婆过去总说,日子再苦,心里总要留点甜。”
暮色漫过窗台,我往门楣又插了一把艾草。晚风拂过,粽叶的清香与艾草的微苦在空气里交织。恍惚看见外婆站在灶台前,将一个个墨绿的希望包进时光。端午于我,早已不是某个具体的日子,而是流淌在血脉里的文化基因,是无论走多远都能循着粽香找到归途的亲情坐标。
(作者单位:安徽省淮南市统计局)